我以一声妈妈为成本，向她无尽地 索取；她以一生妈妈为枷锁，向我无尽 地付出。 

我的母亲，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太 太，没读过书，连自己名字都不认得， 却总能讲出一堆大道理；我的母亲，一 个三级肢体残疾的人，路都走不稳，却 能追上四只蹄子跑的牛羊；我的母亲， 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却把收养的我 宠成了珍宝…… 

以前我总觉得她不会老，小老太太 可注意自己的形象，头发总是染得乌黑 油亮，岁月也不忍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漫山遍野追赶牛羊她也不喊累，直到有 一天，她哽咽着摸着她的老黄牛，“我 追不上你了，我老了，腿疼，没有力气 了，女儿大学也供出来了，我要把你卖 掉了。”原来，我的妈妈也会说疼、会 喊累，手上的老茧会一点点变厚。为了 这个家，为了一声“妈妈”，她当了几 十年的超人啊。

姑姑以前总跟我开玩笑说，咱家这头 老黄牛跟着你妈妈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奶奶走得早，妈妈嫁到我们家时，姑姑才 9岁，19岁的她又当嫂子又当妈，照顾姑 姑到出嫁年龄，眼看姑姑要出嫁，没有钱 给姑姑置办嫁妆，舅舅帮妈妈打听到这头 “小黄牛”马上就要生小牛，让妈妈买回 去，小牛卖掉，刚好给姑姑置办嫁妆，妈 妈掏空家底买回了“小黄牛”，卖掉小牛 的一千二百钱全部给姑姑置办了嫁妆，从 此“小黄牛”便成了妈妈的营生，养了十 几年，变成了“老黄牛”。

记忆里妈妈天晴下雨都不得空，天 晴放“老黄”，下雨喂“老黄”。我有时 候说她：“下一会儿雨，牛又饿不着，就 不要冒雨跑了呗。”妈妈只是低头说： “我们家亏了谁都不能亏了‘老黄’ 啊。”以前不懂，觉得她太计较，直到 卖老黄那一天，她似是在说给老黄听， 又像在说给自己听，“从你来我们家， 我也没虐待你，你也没亏待我呀，一千 二百块钱给我妹子气气派派置办了嫁 妆，三千块钱给我们家新添了摩托，五 千块钱给我们家换了拖拉机，四万零六 百块钱供我女儿上了大学，十几年了， 四万六千八百块钱是你给我挣来的，我 真的跑不动了，老了……”“是不是四 万六千八百块？”说完妈妈又转过来问 我，我连连点头说是。

我毕业了，上班了，离妈妈越来越 远，一年到头在家里待不了几天，我 说：“给你换个智能手机吧，想我了随时 都能视频。”她说自己不识字，学起来费 劲，不愿意学。突然有一天，我收到了 一条好友请求，竟然是她。我打电话过 去询问，她才支支吾吾地说:“最近老梦 到你说要去找亲生父母去，我想你想得 紧，就让隔壁邻居给我教着用用，我用 这什么视频，还能在朋友圈看看你，我 就不想你了。”我答应她，我不会走， 我做任何事情都会以她为最重要，她才 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笑了，又接着向我 炫耀：“我最近还学了编织，学了刺绣， 我给你绣了新的枕头，再给你编一个毛 茸茸的帽子，可暖和了，还学了……”

看着手机里她高兴地比划，我突然 觉得她更像我们家的“大黄牛”，默默 低头拉着全家前进，用自己平凡又伟大 的一生，诠释了母亲的意义。她的爱像 那山中孜孜不倦的温泉，融化了隔膜的 冰川，更滋润了我们的心。我的母亲， 平凡且伟大。